(6)雀翎
穗禾近来遭遇了此生最大的窘境,没有之一。
欲向侍女雀灵倾诉一番,又耻于启齿,实在不知如何是好。
孔雀翎不翼而飞,无论如何都得亲自寻回。
这等贴身之物,原就捂得严实。非是她不小心,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没了。
既荒谬,又犯怵。
明察?总不能见着人就问,你看见我的孔雀翎了吗?估计能把自己羞到原地去世。
暗访?找遍了翼渺洲不见踪迹,施法感应,不料所指却是……天界?
贼人来自九重天?
这个认知让整只孔雀恍恍惚惚。
天界上仙上神多如繁星,什么没见过,至于眼馋一支翎吗?若是那个贼别有用心,拿着她的孔雀翎行了什么不轨之事,可就不妙了。
既有了眉目,穗禾决定上天一趟。
纤纤玉指摩挲着手中的请柬,莞尔。
鉴宝升仙宴?这名头,横竖不过是天帝敛财。看来,得备上一份合宜的宝物了。
九重天。烟岚氤氲,天阶上耸立着金碧辉煌。
穗禾随着诸仙踏上台阶,步调冷不丁一顿,回眸向南天门。
怎么,孔雀翎又下界了?
那个贼,动静还挺大……
事缓则圆,看来是操之过急了。
仙客阗门,九霄云殿庄重不失热闹。
天帝天后端于御座之上,凛然不可逼视。
太微睥睨着阶下涌动的人头,倍感欣慰。借此盛会,一来可以好好补充一下损失惨重的藏宝阁,二来顺便瞧一瞧有没有懂事且听话的棋子可用,三来嘛……咳咳,荼姚的眼刀又丢过来了,不可说,不可说。
仙来神往,有的收获,有的失落。各种法器灵宝熠灿生辉,极尽奢华,与云殿内的氛围相得益彰。
不多时,一位身穿藕色绫纱的女仙行至大殿中央,只见她打开手中玉匣,露出一对流光溢彩的宝珠。
“鸟族穗禾,参见天帝,天后。此乃翳珀,是由翳鸟眼珠制成。不仅拥有世间独一无二的光彩,更是寓意着矢志不渝的爱情。”
轻灵婉转的声音飘荡在殿内,众仙都忍不住屏了呼吸。
没遇你之前,从不知爱为何许,情又为何物。遇你,一切便都有了答案。
彦佑注目着穗禾的侧影,一条蛇呆成了木鸡。
华丽?清艳?明媚?娇妍?不不不……太浅薄了。
她长得极美,身段也极曼妙,举手投足间俱是鸟儿独有的柔软,偏偏嘴角眉梢透着股描述不出来的劲儿和韵味。思来想去,脑海里蹦出野性难驯四个字。是了,正是那种防不住便咬你一口,顶你一句的不逊。
她就像一团封在冰面下的火焰,握住了烫手,不握手冷。
都说情爱如魔障,早堪破早超生。
堪破?彦佑想,这一生恐怕都堪不破了。
“穗禾借此盛宴赠予天帝,天后。”
荼姚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,仙侍上前接过穗禾手中的匣子。
太微端详着阶下佳人,暗自扼腕,面上却是一派慈祥:“穗禾是吧?你有心了。如果按照辈分的话,你应该称荼姚一声姨母。”
不待穗禾反应,荼姚好整以暇道:“是吗?我可没有映象,有这么一个亲戚。”别以为她没看见太微的眼神,招亲还是招妖精,尚待考量。
“穗禾且先归座。”
之后便是一杯祝酒,一句恭维,一双传情,一眼记恨,一念算计。眉目流转,觥筹交错,升腾的是欲望,暗藏的是机锋。
殊不知既定的命轨,早已因变数大偏其道,宛若脱缰的野马,绝尘而去。
洞庭湖,烟波浩渺。
水府之中,凌凌波光摇曳了周遭一切,水汽微凉,朦胧又平静。
簌离躺在床上,一缕安神咒令苦命人逐渐安定,难得好眠。浅浅清辉覆在她的脸上,琉璃净火留下的陈年旧疤立时消褪。
放下生肌膏,心魔锁视向指间的浮梦丹,难辨悲喜。
有时候,知道的越多,反而会越痛苦。
噩梦不忍顾。
焉知眼前是真是假,会不会再沉轮一场?
直到看见娘亲的那一刻起,他才敢确定自身真的回到了五千年前。
同一时空不能出现同类,回来的是一万三千八百岁的天帝,消失的是八千八百岁的夜神。
御魂鼎以身为祭,穷奇为他所吞,从他这个异数出现,很多东西便不复存在,湮灭于无形。
样貌依旧如初,世事流年早已把眼底的风光偷换。
岁月变迁,前尘种种,像在昨日,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体内穷奇之力被炼化得十之七八,阴阳元气运转时偶有滞涩,看来是尚未完全吸收的缘故,但是……用来对付那些人,足矣。
“你想做什么?”灵台中,润玉不安地问道。
心魔敛了敛眸,将浮梦丹推进簌离体内,又施法化去。
一觉醒来,仇雔盈野。
不做些什么,岂不辜负了上苍对他的深情厚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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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一波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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